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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樟往事——湿漉漉的石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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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光图片
最近想写一篇有关“石矿”的往事,特此开贴。此文,也发在本人的公众号,如觉得文章可读,期盼你的关注,下面附上公众号的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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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樟往事——湿漉漉的石矿(1


村的西侧是一座叫“沉汤罐”的山,山不高,坡上种着一大片修剪得如波浪般起伏着的茶叶树。茶叶林边是一条终年淙淙而流的小溪,叫“般若溪”。溪边有一个石矿,专开采村里造房人家筑地基所用的石头。

村里有一个三人组的采石队,爆破员是我的三伯,其实应该叫三叔才对,只是家族中并不讲究伯仲叔季,所以“叔”与“伯”也没有了区别。那时,三伯还是一位英俊的单身青年,身兼方圆几里的爆破员,为人豪爽,擅长“梭哈”,常骑一辆簇新的“凤凰”牌28寸自行车,也算得上远近闻名的“风云人物”。

因为三伯身兼爆破员一职,他的卧房里存放着一箱箱一节一节的黑色炸药,一盒子一盒子的雷管,遇上需要放炮的日子,脖子上总会挂一个银亮的铁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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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8, null, left]那时,我还年幼,却是他的得力小跑腿。[/p][p=28, null, left]三伯好抽烟,每每断烟之时,总会给我一张钞票让我去买,每次买来总不忘给我一角两角作零花。若遇上他“梭哈”大赢之时,这小费更是可观。当然我也明白得很,如果他吩咐我买一包“金猴”,那铁定是前一晚输惨了;若是让我买包“红双喜”、“红塔山”之类,我的心肯定雀雀然了。遇上输得厉害的日子,三伯也不会让我空手而归,给钱时总会很认真地对我说一句:“这次少点了哦,三伯输光了。”[/p][p=28, null, left]三伯给的钱我常存在一个画着人参图案的淡黄色的“双宝素”纸盒里,总努力地存成“巨款”才开始花。有一次,钱放在纸盒内,放在阴暗的后堂,好长时间没有去看,又恰逢雨季,等再打开时竟已霉成了碎片,那可是2张五角大钞,至今想起仍让我好一阵可惜。[/p][p=28, null, left]记得一年夏收后,爷爷让三伯去镇上交公粮。三伯和他的几个年轻朋友雇了一辆拖拉机,载着谷子去镇上,我也跟着去了。坐在拖拉机上,迎着夏日早晨的清风,心和车身一起颠簸着,欢腾着。交了公粮后,三伯先给我买了一支奶白色的雪糕,后来在走过一排路边小摊时,又给我买了一件短袖的青绿色的T恤。T恤前面印着“恐龙特级克塞号”的卡通图,对一个幼儿园的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欢喜的呢?回了家,奶奶让我试试那件衣服,却怎么也没法把头穿过去,就绷在那了。大家都埋怨三伯买小了,买的时候不该不试穿一下,谁知这时“绷”的一声,我竟穿了进去,原来领口被缝了一道线,忘了剪开。[/p][p=28, null, left]我的父母是极少给我零钱的,但记忆中凡村中小店有的零食,我几乎一样也没落下过,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三伯的慷慨的结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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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8, null, left]三伯是采石队的爆破员,爆不仅负责爆破,其他成员要做的活,三伯也要干,这些都是很辛苦的事。[/p][p=28, null, left]
[/p][p=28, null, left]采石首先要找岩层厚,岩质好的区域来打洞。确定了打孔点,一位队员就蹲着身子,握着1米左右的短钢钎,顶住岩石,另一位成员抡着八磅榔头在一声“嗨——哟”中用力向钢钎砸去。那榔头柄是用4根毛竹片制成的,有很强的韧性。举起来时,那锤柄真如“会挽雕弓如满月”,猛一甩,那沉重的榔头在空中划过一道乌黑的弧线,如一只黒鹰俯冲,“砰”一声,震耳的金属撞击声回荡在山谷,久久不息。钢钎凿起的乱石飞溅,拿钢钎的却毫不畏惧,依然不避不躲迎着飞溅的石屑紧紧握着钢钎,蹲在崖边,有力地和一声“嗬——哟”,然后微微转一下钢钎,等待着紧跟而来的下一次锤。[/p][p=28, null, left]
[/p][p=28, null, left]这需要何等的技巧,榔头砸下去时,须使上全力,须敲在钢钎上,不能偏,不能倚,要不然非但不能把钢钎打插进岩石,还会伤了队友的手。而握钢钎的队员又是需要何等对队友的信任,面对自己上前方猛力砸下来的一锤,你不能松手,不能躲开,甚至不能心虚,也不能让他砸轻点,你除了信任,除了稳稳地迎接,别无选择。我甚至想,他们是把满腔的杂念都摒弃在了这一呼一应的号子声中了,是想用这充满节奏和力量的号子来联通彼此的心灵,凝固彼此的信任,成全别人家的那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新房,也坚实了这条沉重而艰辛的山路……[/p][p=28, null, left]就在响彻清冷山谷间的“嗨哟”和“嗬哟”声中,就在队友的轮换作业中,在日出与日落之间,在山风吹一次次吹干了被汗水浸湿的粗布衣衫,在队友震裂的虎口渗出的殷红色的鲜血中,钢钎慢慢打进了岩石,岩石壁上出现了一孔圆形的小洞,洞越来越深,钢钎越来越长,最长时,钢钎会换成四五米长。[/p][p=28, null, left]
[/p][p=28, null, left]打好了炮眼,就该我三伯上了。这时其他队员都走得远远的,坐在树底下吸一支烟,聊一会儿家常,只三伯一人,蹲在炮眼口,根据洞深及岩层厚度计算出炸药量,然后把一节一节的炸药送进炮眼,再用一根细竹棒捅一捅,以保证把所有炸药全溜到洞底。然后剪一段导火索,一头塞进雷管的空心一端,再解开缠在导火索上的棉线将雷管导火索固定在竹棒的顶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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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8, null, left]一切准备就绪,三伯跑到山坡上,把哨子含在嘴里,对着坡下、对着村庄,从左往右,从右往左缓缓转着头,使劲吹着铁哨,似乎那哨声只能直线传播一般,唯有这样一圈一圈地吹,才能让所有人听到。铁哨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哨声急骤而嘹亮,穿过林梢,越过山谷,划破天际,使所有听到哨音的人都不再靠近,道上的老人拄杖而立,田地干活的侧立静听,院里玩耍的孩子也被大人叫进了屋里……都静静等着那一声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p][p=28, null, left]吹完了哨,三伯又匆匆跑到炮眼边,把导火索点燃,塞进炮眼,疾步往山坡上跑。不一会儿,只听“轰——”的一声沉闷声响,那石矿顶山扬起一阵尘土,继而一大片石块泥土塌陷下来,这时扬起的尘土已经弥漫了整个石矿。爆炸的余波沿着山脊扩散开去,震得山下的房子都在颤栗。等尘土散去,所有队员齐上阵,用羊角钎把石头一块块地整理出来……[/p][p=28, null, left]放炮是整个采石过程中最危险的一环,尤其是在哑炮的时候。吹了哨,点了导火索,可是过了爆炸的预判时间依然不见动静。这时就要爆破员再次前往炮眼检查情况,这危险性可想而知。曾有一次,遇上哑炮,三伯下矿检查,正想把竹棒抽出来看看情况时,忽然听到隐约的“赤赤”声从洞里传来——这是导火索燃烧的声音!三伯起身往侧方急跑,没几步只听“轰——”的一声,一股巨大的气浪从身边擦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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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8, null, left]除了放炮时可能遇上各种意外情况而须直面险情,身为爆破员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管理好爆破物。万一缺失可是一桩可怕的事。一次放炮,三伯数了雷管上山,谁知到了山上却发现雷管少了一个。雷管很小,小拇指般粗细,但要短些。三伯家与石矿的距离并不远,但这条山路上人来人往,万一踩到极易造成事故。三伯来来回回找了整整一个上午,也未能找到。[/p][p=28, null, left]
[/p][p=28, null, left]雷管虽小,威力极大,三伯讲过不少爆破事故,我印象较深的有2个。一个是和三伯同时在福建学习爆破技术的同行。学成回来后,在一次爆破作业中,把雷管藏在胸口衣袋里,嘴里叼着烟,可能是汗珠沾在下巴上难受,就低头用下巴去蹭衣领,谁知烟蒂掉入胸口衣袋,引爆雷管,胸口炸出一片血肉模糊,当场就没了命。另一件发生在离我们村不远的一个村子里。两兄妹在玩耍时捡到了一个电雷管,孩子以为是鞭炮,回家后,老大拿雷管上的导线往电器插孔插去,一下子炸掉了一截手指……[/p][p=28, null, left]
[/p][p=28, null, left]那天中午,一脸心事的三伯回家吃饭,和爷爷说起了这件事,爷爷拉着脸,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黄色的短短的一节“小竹管”,原来爷爷从山地干活回来,在路上捡到了这个“熟悉”的东西,就拿了回来。这真是天大的运气![/p][p=28, null, left]
[/p]    三伯在爆破员这个岗位上干了三十多年,所幸的是从他出道做爆破员的那天起到他离开这个岗位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只是每次放炮,那炸起的小石子总会落在附近人家的屋顶上如下冰雹一般,惹得邻舍们总有强烈的不满与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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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真好,文采斐然,认认真真读完了,像三伯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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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伯的人物形象很鲜明,很多人的童年也有一个“三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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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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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白雪行云流水,期待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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