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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之余,读一本闲书《西藏一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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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89
往年的秋收在答谢域拉后第二日就开始了,但不知道域拉今年是不是没有听到次旦法师的祈祷,或者是对供品不太满意,几天来,唐麦村一直阴雨连绵,根本无法下地收割。此时的青稞本应该在太阳下点头微笑,在田野里随风舞蹈,等待着人们热情的拥抱,可此时它们却在连绵秋雨的浸淫下,低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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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90
我们天天从电视、收音机和报纸上收集气象信息,但结果总是令人失望。为了拍摄仁增家的秋收,我们决定碰碰运气,希望高原上变化无常的气候能给我们带来好运。天刚亮,摄制组就冒雨向几十里外的仁增家赶去。仁增一家也和我们一样,早就万事俱备。不同的是,他们几日来天天如此,每天凌晨三四点就起床,作好收割的各项准备。他们没有广播、报纸,而西藏电视台的天气预报和卡麦乡的实际情况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只能凭着生活经验,焦急地等待,等待域拉显灵,把雨停下,等待他们辛苦一年来唯一的收获。但是他们和我们一样,每天只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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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91
我们干坐在仁增家的厨房里,沮丧地看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顿旦、次旦还有央宗都低着头,一边喝酥油茶,一边吃糌粑,一言不发,每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最后,还是央宗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你们觉得今天上午雨会停吗?昨天我去地里看了,湿得快没法下脚了,去年这个时候,青稞都已经收回来了。真是急死人啊!”
“问题不大。”次旦微笑着说,他想缓和一下气氛。
顿旦起身走到院子里,透过雨帘眺望远处的天边。回到屋里,他重重叹口气,“乌云越来越重。”说完,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甩掉手上的雨水。开心的只有洛嘎。他虽然是家中长子,已四十八岁,可因小时生过病,现在智力只及一个小孩。他不明白,一大早,有吃有喝的,大家为什么还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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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92
来西藏之前,我收集了很多有关供奉域拉的资料。有一本书中提到从前西藏人做重要法事时所需的贡品:大都是些罕见的物什,当然也有常见的鲜花和最好的食品,相比之下,再好的青稞和豌豆分量也显得轻了些。
我把这种想法告诉次旦,他笑了起来。“你从哪儿听来的?我们的域拉没有那么挑剔。如果你心诚而且尊敬他,他就会帮你。”次旦说到域拉时充满了敬意,那语气让你感到像在唠叨一个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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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93
“今年的收成会如何呢?”我想起了地里稀稀拉拉的青稞,活脱脱一个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今年春播时雨水不够。”次旦轻声说。
“我敢肯定,如果域拉春播时多打几个喷嚏,今年的庄稼准会有好收成。该下雨的时候偏没雨,现在马上要秋收,他却来劲了。”边巴发着牢骚。
大家都抬头望天上的乌云,谁也没有应声。可能是怕域拉听见。
域拉权力很大,脾气也不小,很容易生气、发怒。如果人们忘了向他祷告,祭祀仪式不周,在森林里点火,或者背地里抱怨,都有可能使他不悦,其结果就是闪电雷鸣、狂风暴雨、大雪冰雹、干旱瘟疫。当地人认为这些灾难,尤其是冰雹,是域拉和其他神魔对他们的惩罚。冰雹是神魔的箭。像域拉这样的地方神、龙神和雪山神都有释放冰雹的本领。最厉害的是雪山神,他们被称为冰雹王。西藏有十八个冰雹王,总头领是念青唐古拉山神。传说莲花生大师在驯服了念青唐古拉山神和其他能降冰雹的神灵后,告诉他们:你们只能够危害那些违约之人、虐待孩子的父母、不善待父母的孩子、残忍的动物和其他作恶之人,也可以把冰雹降在那些争斗不断或者是私生子很多的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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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94
藏地还有一个很古老的关于冰雹的传说,可谓家喻户晓。西藏最伟大的苦行者、解脱者米拉日巴七岁的时候,父亲不幸去世。从此,米拉日巴厄运不断。伯父强占了米拉日巴之父留下的家产,而且强迫米拉日巴的母亲做他的儿媳,母亲誓死不从。母子相依为命,过着困苦不堪的生活。米拉日巴长大后,母亲让他出外学习诅咒之术,以报仇雪恨。三年后,米拉日巴学成归来,恰逢伯父家里举行婚宴。米拉日巴一声咒语,顿时晴天响起霹雳,伯父家的房子顷刻间全部倒塌,出席婚宴的三十五人丧命于废墟之下。接着,米拉日巴又念咒招来冰雹,把村里刚成熟的青稞打得稀烂,牛羊也死了多半。但当米拉日巴看到乡亲们家破人亡的惨相,他懊悔了,于是毅然出家,潜心修行,几经磨难,终于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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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95
如果冰雹真是神魔的惩罚或是咒师的诅咒,这对江孜人意味着什么呢?根据江孜县志的纪录,从一九五六年到一九八零年,江孜县遭到冰雹灾害一百七十次,平均每年近八次。一九八四年发生了一次罕见的雹灾,最大冰球有乒乓球大,百分之九十的农作物被毁。一九九四年,卡麦乡遭受特大雹灾,卡卡沟上面的六个村子几乎颗粒无收。
初夏到江孜,至今日已历三个多月,我不能说对此地了如指掌,但至少所有的拍摄对象都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他们心地善良、虔诚慈悲、热情忠厚、任劳任怨,尤其是仁增一家,我从来没有听见他们抱怨过什么。也许是他们担心抱怨会令神灵不悦而受到惩罚,但我认为,与人为善执念已经渗透到他们的血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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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96
仁增一家所在的卡麦乡离江孜不到三十公里,距西藏第二大城市日喀则也只有七十公里。日喀则市是山东省对口援建城市,其中星级宾馆就有十几家。宽阔的城市广场、喧嚣拥挤的各式餐厅、琳琅满目的百货商场、装饰华丽的专卖店、五光十色的卡拉OK、桑拿、美发、按摩房……俨然一个繁华的现代都市。而每次来到卡麦乡的仁增家,我都觉得好像到了另外一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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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97
仁增家有二十四亩地,一年的收成,除供一家人吃用和做青稞酒外,略有节余。家里还养了三十多只牛羊,但是一年最多宰两三只羊,牛奶则用来做酥油,牛粪做燃料,羊毛织成衣服、鞋、毯子供家里使用。村里人的生活与他们家一样,基本上是自给自足。仁增家在唐麦村就是多户中还算是殷实人家,次旦法师念经作法所得的钱可以购买化肥、拖拉机用的柴油、农具、肥皂、食用油、肉、糖、茶、盐、蔬菜和其他日常生活用品。从我们跟踪拍摄他们以来,他们每天多是吃糌粑、土豆、面朵朵加上几块干肉、辣椒,少有青菜,偶尔有米饭和鲜肉,那一定是家里来了客人或者是有什么重活。村长告诉我们,村里有些家庭连灯泡坏了都舍不得换,更不要说交电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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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98
在农民只靠种地为生的年代,西藏农民的平均收入曾一度在全国领先。但现在内地农名依靠办乡镇企业和外出打工,收入不断增加,相较之下,在江孜,除了一些家庭能织地毯,挣钱的路子并不多。近些年,卡麦乡的年轻人也开始外出谋生,但是他们只会说藏语,而且没有什么技能,多数人只能在拉萨或者是藏北那曲的建筑工地上做小工挣钱,补贴家用。而仁增家连这样的收入也没有,因为他们想让四个孩子都上学,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从秋收开始就一直愁眉不展的原因。如果普美和嘉措考上大专,他们的学费就全指望着一个好收成,能多卖余粮了。可是老天不作美,天山乌云越积越厚,如果温度突然下降,往往预示着冰雹即将来临,而冰雹就会让一年的辛苦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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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99
焦急的等待,持续不断的诵经祈祷,终于让域拉露出了笑脸。其实就连我这个无神论者,几天来也在默默地祈祷上天眷顾,倒不是因为我想拍到蓝天白云下收获的场景,而是衷心地祈盼人们脸上再露出欣慰的笑容。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卡麦乡处处一片欢腾的丰收景象,仁增一家全部沉浸在收获的辛劳和喜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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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分享,暑假可以安排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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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00
开镰那天,我期待着次旦法师能像我在著名民俗学家廖东凡的《雪域西藏风情录》中记录的那样,给土地神献上青稞酒和糌粑:“今天我们开镰啦。请告知青稞地里的神灵和生命,有头的藏起头,有脚的缩起脚;不藏头,不缩脚,我的右手拿着铁的家什来了,我的左手叉着五个手指来了;到时头挨刀、脚砍断,弄出个牦牛大的伤口我就不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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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01
当然,除了警告,他们也不忘记祈求:“田地啊,你有时间等,我没工夫侯。在春天和夏天,我们给你吃得不算坏,喝得不算坏,今后还要给你吃得更好,喝得更多,送肥送水,像服侍老爷喝茶喝酒一样勤快!今天我们割青稞,像酒徒喝酒一样彻底,像猎狗捕猎一样凶狂,像爱喝白的人喝酸奶子一样贪婪,像爱喝红的人喝牛血一样玩命!像岩羊跃过山岩,像黑猫跳过水槽,像白马驰过浅滩……”
遗憾的是,这样的传统收割仪式在唐麦村已经消失了。就是有的话,人们可能也顾不上了。每天早上三四点钟,仁增一家就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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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02
央宗每天忙完家里的话,就把做好的午饭送到田里,操起镰刀,和顿旦等人一起麻利地收割起来。一捆捆青稞堆满田头。儿子晋美和嘉措也是劳动好手,开着拖拉机在田地和场院间穿梭。就连洛嘎也在田里,像孩子一样跑来跑去,捡拾掉下的穗子,把全家人汗水的结晶,一粒粒收回来。他们的喜悦和感激之情弥漫在原野里,使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另一首藏族人从前秋收时唱的歌:
得到了!得到了!
从大嘴的天那里我们赢得了收成,
从小嘴的人那里我们赢得了收成,
从寒霜底下我们赢得了收成,
从冰雹下面我们赢得了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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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03
他们真是从冰雹下面赢得了收成。
看到田地里热火朝天的场面,我从心底感到高兴,想到前几天绵绵的阴雨和翻滚的乌云,真有些后怕。如果当时真下了冰雹,岂不全完了?我的这种担忧刚一出口,边巴就笑了。“你不要杞人忧天,没事,我们有两位冰雹喇嘛呀。”边巴不说,我几乎忘了,村里人有时就称次旦法师为“冰雹喇嘛”。他的父亲也是一位冰雹喇嘛。我第一次见到次旦的父亲,就叫他“波啦”,也就是“爷爷”,是藏族人对老人的尊称。次旦法师十七岁那年,波啦开始正式教他成为一名冰雹喇嘛。次旦法师说,包括他在内,他们家已经有六代冰雹喇嘛了。但是自从八月份开始拍摄次旦法师,从未听他说过关于预防冰雹的事情。我们拍摄了他给人看病、给树念经、为一对年轻人的婚姻大事算卦的情形,但是没有看到他驱逐冰雹。既然冰雹让卡麦村所有人提心吊胆,为什么不请次旦这位“冰雹喇嘛”作法来保护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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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Day104
“我早就失业了。”次旦爽快地告诉我说,“几年前,县政府为冰雹多发的乡购置了高射炮,在冰雹还未形成之前,把乌云驱散,所以我无用武之地了。”次旦笑得有些不自然,好像在掩饰他心中的失落。
“哪个更有效呢?”我问他,“是法力还是高射炮?”
“我们家世代都是冰雹喇嘛。你可以问村里的任何一个人,唐麦村已经很久没有遭受冰雹之害了。”
我问他江孜县志里提到的一九九四年卡麦乡遭受的那场特大冰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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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Day105
“我们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实际上我们村子从来没有下过冰雹。”次旦法师轻声地,但是充满自信地说,“有一年,冰雹特别厉害,所有的树都被吹倒了,甚至连地上都砸出了坑,但是冰雹就是没有落到庄稼地里,都是因为我念的咒语有法力。不信你问上面村子的人,自从买了高射炮,他们那里还连着两年被冰雹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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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Day106
“那么当地人是喜欢高射炮来保护他们呢,还是给域拉上供请求神灵的护佑?”我明知故问。
“有些村子还要请我去作法,但是我拒绝了。政府说高射炮管用,那就让他们用高射炮吧。”听起来好像有些赌气,但也许是一种无奈。
虽然村里人再也不请冰雹喇嘛施展法力来驱赶冰雹,但我很想让次旦法师演示一下他作法的过程。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要求,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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